规矩是可以打破的

袁枚的《续新齐谐》中有一个故事：夏夜，李生在堤上纳凉，忽听到水底鬼甲对鬼乙说：“明天有一个人来渡河，他就是我的替身，我可以重新投胎做人了。”次日凌晨，果然有一青年来渡河。李生极力劝阻，那人终被劝走。时至夜，水鬼现身怒骂李生：“你真是多管闲事，害我找不到替身。”李生反诘：“你自己去投胎就是了，为什么一定要害人呢？”鬼说：“阴间历来有这样规矩，落水鬼一定要找替身才能投胎。这道理就像你们人间的官员必须要有缺才能补任一样。”李生不信他的说法，驳斥道：“你错了，为官要为国家做事，由国家拨给俸禄，国家的钱粮有限，不能浪费，所以官职有限额。而人生活在天地间，自生自灭，自食其力，又不要老天爷施恩，老天爷哪有功夫来管你们投胎不投胎的闲账！”鬼将信将疑地说：“我听说转轮王是专管这类事情的。”李生不信，对鬼说：“你马上去找转轮王，用我刚才的话质问他，如果他还认为落水鬼转世一定要有替身，你马上来拉我做替身，以便我去见转轮王，当面骂他！”落水鬼听了这话，兴高采烈地走了，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回来过。

李生与鬼争执的焦点即所谓规矩。鬼说的阴间规矩实际也是人间的规矩。鬼要转世就得找一个活人作替身，他用人间的官员更替来对应比喻，可见规矩就是一种约定俗成和社会认可。你这么做他这么做我也这么做，这就是规矩，至于它的前提合理性反倒容易被当事者忽视甚至有意回避。其实，规矩也不是天生地造的，从开始到发展最后定型，只是因为它的相对合理性和可操作性才被普遍接受……它有特定的历史条件和外部环境，也就有其局限性，随着时间的延续规矩“老”了，科学性打了折扣甚至变成了“歪规矩”；人们若要沿袭“歪规矩”，对社会和当事人肯定有损无益。

李生的可贵之处在于不贸然信服“规矩”。在驳斥“老规矩”的基础上他大胆地提出人间和“阴间”都能接受的新规矩，这需要不惟上只求实的精神作垫底。